乔治

澄宝妈妈爱你!!!(微博名SVIP敷衍)

『曦澄』幻境中我成了江晚吟的师弟

夜深了,云深不知处宵禁后正是一片宁静,一片透明的灰云,轻轻地遮住了月光,月色朦胧,如同坠入了梦境!微风拂过,灰云吹散,窗外的白玉兰正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带来沁人心脾的馨香。


然而屋内的人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轻浅的脚步声,江澄猛地坐起,下意识摸向枕边的佩剑三毒,无声无息地起身到了门口,侧耳倾听。


高瘦的人影停在了门外,轻轻叩响了门,一声温雅内敛的声音响起。


“江宗主,夜半叨扰了。”


是姑苏蓝氏,蓝曦臣。


江澄松了一口气,异样的双瞳中幽光一闪,他有些不适的捂住了眼睛,待那一蓝一赤的异瞳不再疼痛,这才收敛了自己独处时的松快,伸手开了门。


待到门开,来人看到的只有他倨傲又不耐的神色,蓝曦臣望见他的眸子,愣了一瞬,手足无措道:“江宗主……你的眼睛,可是有哪里不适?”


白日虽然江澄来到云深不知处时受了伤,眼睛却也还是正常的黑色,怎么现下却成了异瞳?


江澄自然是知道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心里估摸着应该是上次夜猎遇险出了岔子,导致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紫云石还在屋里呢!


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江澄颇感冒犯,冷冷的看过去,姿态刻薄又强势,刚想出言然而话却堵在了嘴边。


蓝曦臣其人,秀雅出尘,温润持重,位列世家公子榜首。江澄对此向来嗤之以鼻,却在今日忽觉那劳什子的榜也算有点道理。


姑苏蓝氏那披麻戴孝似的校服江澄是根本欣赏不来,但今日在月华的照映下显得蓝曦臣愈发面如冠玉,他此时神色关切,这让江澄根本无法发作。


想到自己此时有求于人,他脸色总算好看些,没有拒人千里之外,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


“紫云石入体,应当是影响了经脉,倒也无大碍。”


这人从来不愿表现出一分一毫的伤痛,蓝曦臣莫名心中梗了一下,明白江澄是个要强的人,便也没多问,只随着江澄进屋,看了那紫云石。


那日江澄伤重来此,只握着这东西不松手,蓝曦臣也没看真切,如今才算是看清了全貌,心中骇然。


紫云石通体紫红,内里赤色几乎浓郁,仅仅接近就感觉到蛮横且内蕴巨大的阴气。


江澄正是被这东西影响了。


蓝曦臣心中不放心,他抬眸看向旁边正用帕子擦着三毒的江澄:“江宗主,这东西阴邪,我还是替你检查一番为好,以免日后修为受损,经脉也会出现问题。”


都说蓝曦臣通透,江澄此番算是体验到了。他拿捏自己心思很准,知道自己身为云梦江氏宗主,一定十分在意修为。


江澄冷哼一声,没说什么,倒也接受了。


只是这蓝曦臣的灵力入体随着经脉运转,江澄险些没忍住挥动紫电,毕竟让人在最脆弱的经脉丹田中一一检查的滋味……属实是太过亲近了。


想到修为,江澄动了动手指,还是忍下来了。


身后的蓝曦臣眸中笑意一闪而过。这江宗主颇有意思,倒与传言不符。


虚影中,江澄似受了紫云石的影响,脑海中那日的情形如走马观花般一一闪过。


这次受伤,起初是因为云梦江氏的地界上忽然有村民上书,说是龙脉岭近来有妖兽作怪,已经有很多人失踪在那里,有人还曾听见妖兽的嚎叫。


江澄三番五次派人查探,却都没能成功进入龙脉岭,弟子们传来的消息都说凶险异常,于是江澄便带了两个修为不错的弟子一同前去探个究竟。


金凌也闹着要去,被江澄一个眼神吓了回去,只好继续在兰陵一带和弟子们历练。


一路御剑到了地方,江澄带着弟子四处走动搜集信息,寻了位老乡,听人说近日有个痴傻之人误入龙脉岭失踪,但年少时曾进去过一次,平安出来后就成了傻子,成日念叨着宝石。


江澄若有所思。


龙脉岭深处叫做龙舌山,那些失踪的人也是在这里没了下落,江澄此行便是要直取那妖兽性命的,便直接带着弟子深入。


死寂的山野,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挂在漆黑的夜空。几颗遥远的孤星,偶尔闪射出清冷的幽光,忽隐忽现,明火不定。


直至到了龙舌山内,山路崎岖,却忽然起了大雾,两米开外便看不见人影,江澄察觉不对,厉声道:“大家聚在一起,别走散了。”


江思和江忆正是云梦的弟子,听从江澄的命令已久,下意识凑在了一起,警惕起来。


他语气冰冷,却是挡在两个弟子身前,姿态紧绷,手上转动着紫电戒环,随时准备动手,方才走了两步,江澄忽然顿住,目光如电看向两米开外的巨树。


不等弟子开口,三毒骤然出鞘,如流云般席卷着劲风劈开了那棵树,虚空中仿佛什么“咔擦”一声,大雾顷刻间便散了开来。


原是阵法。


两个弟子膛目结舌。


“蠢货,我若不在这里,你二人是打算被这雾困到死吗?”


江澄冷眼,把两个弟子说的无地自容,但两人也早已习惯宗主的锋锐,连忙承诺回去一定好好修炼,这才作罢。


一路往山上走,没了雾气,三人这才发现满地都是骷髅,然而叫人诧异的是,这些骨头的五脏处已经呈紫黑色。


难不成那妖兽有毒性?


江澄目不斜视,直到走到了山顶,那里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幽黑可怖,江澄回头看一眼,两个弟子都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这才心中稍许满意些。


三人入了山洞,往里走去,两旁石壁上异常潮湿,各种蝙蝠在上方旋转飞翔。起初一片昏暗,慢慢的才有些光亮,但烛火飘摇,味道腥臭,应当是人油灯。


“呼——呼——”


江澄骤然扬手,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


呼吸声如此明显,这妖兽应当体型巨大,不是好对付的。


江思和江忆不由得压低了呼吸声,随着江澄小心的踏入深处,终于看清怪物的全貌。


那是一条长约二丈的黑色巨蟒,身上鳞甲闪着寒冷的光泽,两颗獠牙外露,双眼猩红,眼睛像两盏铜铃,闪射出嗜血的凶光,头顶紫色奇石,阴邪入骨。


江澄转动紫电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目光发沉。


冥蛇。


诞生于怨气深重之地,行动如疾风,毒性剧烈,天生天养十分难以对付,性情凶戾,喜食人。曾出现在清河聂氏地界,以三重阵法镇压后依旧逃脱,最终死于赤锋尊聂明玦之手,但也让赤锋尊受伤闭关七日。


江澄心知此次怕是要有一番恶战了。


他回头,正想吩咐两个弟子退出以免伤亡,却发现两人早已没了身影。


江澄站在原地,心中暴戾渐渐升起,紫电感知到主人心情,雷电滋滋作响,如星火席卷了江澄的左手。


冥蛇缓缓睁开眼睛,双目一紫一赤,缓缓动了动身体,看见江澄,巨大的信子吐出,浑身的鳞片都开始慢慢炸起。


沉闷的响声从冥蛇腹中传出,上半身抬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澄,足足有四米多高。


这是进攻前的姿态。


江澄右手探向腰间,三毒出鞘,剑锋森寒如雪。


不等它行动,三毒忽然从江澄腰间飞出,顺应江澄的意念飞速刺向冥蛇的眼睛,裹挟着紫电的雷电轰了过去。


若是寻常妖兽哪能避开三毒圣手的致命一击,然而冥蛇已经生出了灵智,猛地附身避开了攻击,游龙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冲着江澄冲了过去。


江澄取出紫电迅速挥舞着,似羚羊挂角在空中极速的划出一个半圆,碎石被紫电抵挡在外,纷纷掉落在地。巨大的尾翼带着破空的爆鸣声往江澄胸口重重扫过来,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江澄目光一闪,身体忽而弹起,右腿好像钢鞭一样迎了上去,腿部的青筋根根涌起,钢丝般缠绕,可怕的力量瞬间爆发,挥着紫电就是在冥蛇身上留下了好几条灼烧的伤痕。


咚的一声闷响,江澄往后跌落,人如鹞子般翻飞出去,一落地噌噌噌,连连倒退数步方才站稳,直感觉自己右半边身子发麻,没了知觉,仿佛没有在身上一样。


很快,冥蛇缓缓成之字型盘起,巨大的头颅狰狞无比,猩红的蛇蕊在空气吐个不停。


突然冥蛇扑窜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江澄,蛇嘴极大,几乎可以一口将江澄吞下。


江澄脚掌突然在地上一点,往后跃出一丈,手中的紫电飞速提至胸前,目光锐利如刀。


寒光一闪,江澄再度发起攻击,仅仅是随意的一个甩鞭,速度却快逾电闪。


蛇扑至三尺之时,江澄突然将三毒取出向其刺去。几道血光暴起,三毒带出一道鲜血,冥蛇嗷嗷直叫,巨眸中闪烁一丝慌乱,转身就逃。


江澄奋力跃向左侧,身形飞速游动,势若奔雷,冥蛇突然一停,巨眸中露出嘲笑,巨尾横扫而来。


江澄浑身一震,轰得一声,被重重抽飞在地,身体在地上梨出一个凹槽,狠狠撞在壁崖之上,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一股狂风刮起,冥蛇飞速游来,一口咬下。江澄往右窜出,砰一声,冥蛇再次咬空,与石壁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江澄一个翻滚,腾空跃起,往冥蛇方向坠落,他眼中爆出一团寒光,三毒挥出,刺向赤练蛇的头颅,体内的灵力几乎宣泄一空。


三毒刺入两寸,便被什么挡住了,再也刺不进去了。


江澄腰间豁然一紧,一股强横至极的力量将他勒住,顿时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挤出体外,胸腔似乎要被炸裂一样,连呼吸都万分的困难。


江澄脸上骤变,手掌却是一翻,三毒递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横扫而出,噗哧一声,将冥蛇头上的紫云石削掉了。


突然之间它眼里闪过凶狠的光芒,巨尾高举将江澄往地面上狠狠的摔。江澄被摔在地上,五脏六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眼冒金星,七窍都溢出了鲜血,血从嘴中喷了出来。


冥蛇又接连摔了江澄好几次,江澄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耳鼓在嗡嗡的直鸣,七窍流血,手中的三毒几乎握不住,要脱手而出。


神志越来模糊了,江澄想起了从前,魏婴当初屠戮玄武也当有如此绝望的时候吗?不对,他还有蓝湛。他年少时便可以杀了玄武,我当是比不上他的,连金丹都是他的。慢慢的江澄看见了模糊的身影,穿着一袭紫色襦裙,江澄拼命想看清她,只听她说:“阿澄当是世上最好的,是独一无二的。


“阿姐!是你吗?阿姐!我好想你…好想你…”江澄眼底含泪混合着浓浓的血色。那人轻轻地为江澄拭去眼泪,“阿澄,阿凌还在等着你回去教他射箭呢!”


“金凌,是啊,阿凌还在等着我,我会保护好阿凌的!”


下一刻,只见冥蛇眼中带着一丝贪婪与胜利的光芒,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江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越慌乱死的越快。两者越来越近了,他能感受到冥蛇嘴中喷吐出来的气息。


五尺,四尺,三尺……


就在这时候,江澄看到了冥蛇的七寸之处,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去死吧。”江澄咆哮,双目变得赤红,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将三毒狠狠的插入冥蛇七寸之内。


冥蛇发出一声惨叫,庞大的身体不停的在地上滚爬,七寸的位置,鲜血汩汩,哀嚎不止。


“死吧。”江澄眼中闪过一道狠色,身体再度窜起,猛地用力,三毒顿时又刺深了几分。冥蛇痛苦鸣叫,疯狂的在地上扭动,无论它如何挣扎,江澄都死死的握住三毒。


冥蛇挣扎片刻,地上的鲜血流了一大片,将江澄的身体都染红了,它发出一声狂叫。


过了片刻,见冥蛇仍不见动静,他拿起三毒试探地在冥蛇七寸的位置又狠狠插了几下。冥蛇依旧一动不动,江澄才确认冥蛇是真正的死透了,这才罢手,他吐了几口血沫,瘫倒在地,重重喘气。


江澄身上满是伤痕,鲜血一直不断重各个伤口涌出,他抬起衣袖擦了唇边的血,自嘲道:“被妖兽伤成这样,江晚吟,你真是个废物。”


整个背部只怕已经血肉模糊了,灵力混乱,胸腔里都像是要碎了一样。


他永远只会责怪自己能力不够,却不会想到连赤锋尊都险些对付不了这东西。


江澄顺手捡了石头,忽觉一股阴冷之感入骨,眼睛也忽然疼痛起来,如烈火烧灼,经脉中那股奇怪的力量在横冲直撞。


他向来能忍,撑着往洞穴深处去,在最里面看见了被阵法转移已经晕过去的江思和江忆,费力地一边扶着一个出了洞穴,连自己都险些摔了。


紫色莲花烟火炸开在天际,在傍晚时无比显眼,半个天空都能看见。


在云梦的江氏弟子抬头,惊骇的往信号炸开的地方赶去。


他们到的时候,宗主同两个弟子已经靠在了山洞边纷纷晕厥,里面是已经死去的冥蛇。


云梦,莲花坞。


江澄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脖颈上的青色脉络全数变成了暗黑色。


紫色石头就放在不远处的桌上,已经变成了暗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根本没有人敢去触碰。


医修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宗主应当是被那冥蛇的毒素入体,那块石头估计是紫云石,但我们也只有这点信息了,宗主的经脉堵塞,灵力衰竭,若再这样下去……”


谁都不知道江澄还能不能醒过来。


江思眼睛红了,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自责道:“若不是我们无用,宗主也不会……”


江忆强忍愧疚和难过,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我们不能救宗主,那就去姑苏蓝氏!姑苏蓝氏最擅破妄修养,且不会行小人之举,说不定会有办法,我们可以与他们交换条件或者…给予银钱!”


众人醍醐灌顶。


弟子们把江澄连夜送去了姑苏,连带着那颗奇怪的石头,弟子们焦急不已,也顾不得这些年江家和蓝家的渊源了。


江思带着江忆跪在蓝氏山门外,蓝氏弟子连忙进去通报,却怎么也不能把人劝起来。


两人心中十分忐忑,想当年夷陵老祖和蓝二公子结为道侣,蓝启仁气的吹鼻子瞪眼,江澄更是恨不得把仙子叫来咬魏无羡一口,两家这些年都磕磕绊绊,没少起争执。


江澄从不肯坐轿,然而现在却无知无觉倚靠在轿子里,若是他还有半分意识,想必是打死也不肯来姑苏的。


片刻后,一个弟子匆匆从山上下来,虽然急切却依旧行如青松,只见他站在两人面前,安抚着二位,好脾气道:“对不住了两位道友,含光君同魏前辈下山云游去了,不巧昨夜蓝先生闭关,如今云深不知处只有泽芜君在。”


如今的蓝氏家主已经是泽芜君蓝曦臣就任。


江思攥紧了手指,近乎绝望的闭上眼睛:“宗主怎么办啊……”


下一瞬,只听其余弟子惊喜的声音响起。


“泽芜君!”


他骤然睁眼,只见山门口走来一位身姿颀长的年轻男子,清煦温雅,款款温柔,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如春水映桃花,见之令人心生好感。


抹额上有其他弟子都没有的卷云纹。


蓝涣,蓝曦臣。


两人急忙问好,泽芜君却伸手阻了,关切道:“我听闻云梦拜访,便下来看看,叔父虽闭关,但若有要紧之事,我也可帮衬一二。”


江思收回眼泪,仔细地告知了江澄的情况,泽芜君细细听着,要紧处还询问一二,并不会叫人觉得敷衍。


离开时,两人才如梦初醒,忽然觉得蓝家人也不完全像传闻中的那样古板不知变通,泽芜君更是温柔君子,条件没有提,连银两都没有索要半分。


蓝曦臣亲自让人将江澄送到了客房,检查了一番,便觉得那石头阴邪,但当务之急是要镇压了江澄体内肆虐的阴气。


他灵器中有一白玉萧,名裂冰,因此辅修音修,于此类阴邪之物最是有用。就这样蓝曦臣为江澄医治,而江澄在蓝家客房也待了许久……


江澄本想着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半晌才终于觉得蓝曦臣的灵力撤出,那令人绷紧身体的诡异感觉也消失无踪。


灵力运转结束,他毫不犹豫地避开蓝曦臣,直到保持安全距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那双异瞳虽然没有消失,但身体已经好些了,不再如先前一般烈火灼烧的痛。


蓝曦臣倒也没有计较,只偏头看了一眼那紫云石,道:“这东西不好解决,江宗主最好还是去清河聂氏追溯起源,正好蓝某对此有所研究,或许可以帮到江宗主。”


江澄听出了他的意思,思虑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事不宜迟,第二日清晨二人便出发前往清河。


赤锋尊身死多年,如今的聂氏家主是聂氏二公子聂怀桑,别人不知道,但蓝曦臣和江澄自然是知道内情的。


这位新家主被讥讽“一问三不知”多年,最后反倒成了下这盘棋的人,知情的人都很是忌惮,如今聂氏正是风头极盛。


两人来访,聂怀桑倒是客客气气的。一人乃是自己大哥的结拜好友,一人更是少时的玩伴,只道是世事无常啊!听了二人此行的目的,聂怀桑也是愿意帮忙的,找出了当年赤锋尊斩杀冥蛇的记载,藉册上对冥蛇的怨气起源地叫做“寻方镇”。


蓝曦臣翻阅后,这才如梦初醒:“是我局限了,只想着镇压,原来紫云石在怨气之地击碎,便能让怨气正常消散,也就能解决了。”


聂怀桑调出寻方镇的位置和情况交给江澄,这才忙着去处理事务,并未为难。


寻方镇很像是姑苏的彩衣镇,只是没那么多河流,二人顺着典籍上的地点找去,正午才找到了怨气之地的入口。


寒潭。


此地怪石嶙峋,中央是一潭冒着森然寒气的泉水,蓝绿幽静,不知道有多深。


江澄素来利落,没有迟疑就要御剑下去,却被蓝曦臣拉住,那双瞳色极其浅淡的眼睛望着人总觉得有种虚幻的温柔。


“我先下去吧,江宗主如今身体抱恙,小心为上。”


这人说话做事都极漂亮,江澄虽然不愿被人保护,却也没有借口拒绝。


潭水宁静,二人下到了几十米,避水诀作为保护便不至于被影响,然而水下忽然涌起一个深黑的漩涡,卷着暗流来势汹汹,两人只觉眼前一暗,便落入了未知。


寒潭底,瀑布前的岸边,两人无知无觉躺在沙砾中,江澄身旁的紫云石正散发着幽光。


湖水千尺,绵延的莲花盛开,飞鸟掠过,湖上小舟荡漾,几个半大少年正吵嚷着,船头穿着紫色莲花校服的少年烦躁的回过头,俊秀的几乎刻薄,眉骨下投下一片叫人见之畏惧的阴影,更显不悦。


“魏无羡,你不是说好马上回去吗?再晚些回去阿娘要责罚了。”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江澄旁边坐着的少年有些茫然,温雅文静,竟然是蓝曦臣少年时的脸。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


扎着高马尾的黑衣少年嬉皮笑脸的回过头来,用肩膀撞了一下蓝曦臣,眨眨眼:“师弟,你快说句话啊。”


蓝曦臣咳嗽一声,左边是江澄不善的目光,右边是魏无羡的求救,哪边都不好帮忙,只好低头装死。


江澄冷哼了一声,伸手戳他:“你个吃里扒外的,亏我前些日子我还带着你出去开小灶!”


江澄和蓝曦臣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日日同小师兄魏无羡混在一起,三人性格各异,闹了不少事情。


几个少年在湖上泛舟采莲蓬,好不愉快,傍晚快快乐乐的回到莲花坞,一个师弟刚打开门便僵住了,如面条一般顺滑的跪在了地上。


江澄皱着眉正要骂,抬头却见母亲虞紫鸢拎着紫电冷眼等着,心道天要亡我,十分熟捻的跪在了地上,身后魏无羡和蓝曦臣也顺从的跪下。


又是好一顿打。


“嘶……你手轻点。”


江澄趴在床榻上,背上好几条鞭痕,少年人细皮嫩肉,显得这几道鞭痕格外刺眼。


“江澄,看不出你小子身上如此白净!”魏无羡打趣道。


“魏无羡!再说我打断你的腿!”江澄温怒道。


虽然两人嘴上如此说着,但私下和最亲近的师兄弟一起倒也毫不矫情,此刻是疼的龇牙咧嘴。


他是未来的宗主,虞夫人对他要求自然更加严苛,此次和师兄弟们翘了御剑课出去鬼混,他是被打的最惨的那个。


蓝曦臣放轻了动作,给他上药,无奈道:“大师兄爱闹,师兄你怎么也不劝劝。”


江澄把脸扭到一边,虽然气恼,但从来没有真正和魏无羡红过脸:“他一天找猫逗狗,我要是不跟着,谁知道他能闯出什么祸来?”


这二人向来别扭惯了,蓝曦臣无奈的笑了起来……


身为云梦的少宗主江澄,修炼那是极为重要的,每半月虞夫人便要检查江澄的修为和功课。


这日蓝曦臣见江澄皱着眉头,心情不悦,就知道江澄此次检查定是未过关了。可是他知道江澄到底有多努力的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少宗主,每日的校场练武他定是第一个到,也是最后一个走的,每日都练习的满头大汗。江澄他是世家公子,不仅仅是学识,琴棋书画也是必修的功课,连先生都夸赞江澄的用功与才学。


可是如今蓝曦臣却见不得江澄如此,开口道:“师兄,今日难得不用修炼,陪我去集市采买些东西可好。”


江澄本是不愿去的,一抬头见到蓝曦臣那渴望的眼神,便也就答应了。


一路上蓝曦臣与江澄没说两句,蓝曦臣本想带江澄出来散散心,可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效果。


江澄一上午忙着考核并未进食,现下身体放松下来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江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显然是有些羞涩了,这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蓝曦臣脸上带笑,“师弟也有些饿了,前面便是莲香楼,师兄可否陪我进去点些吃食。”


江澄他这个师弟当真是会说话,江澄便顺着这个台阶下了,“那…那便陪师弟去吧!”


二人来到莲香楼,点了不少吃食。


江澄看着一桌的辣菜,都是他爱吃的。说来也是奇怪蓝曦臣从小在江家长的,但是依旧吃不得太辣的东西。


“师弟,今日我想吃的清淡些。”又转头对着店小二说道:“小二将这几个辣菜打包,给我拿两壶醉香酒来,再换几个清淡些的菜。”


“师兄今日可要喝酒?”


“怎的?我喝不得?”江澄皱了皱眉。


“那师兄便少饮些吧,不然回去与虞夫人不好交代。”


“横竖今日阿娘已经生气了。”


江澄提起酒杯就喝了起来,一杯接着一杯,甚至直接拿着酒壶喝了起来,蓝曦臣见状不妙,赶忙拦下。


“师兄别喝了,喝酒伤身。”蓝曦臣抢过江澄手里的酒壶。


“喝酒伤身?伤了又如何?阿爹本就是看不上我的,阿娘只想着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宗主。有谁真的在乎我?”江澄自嘲的笑了笑,他脸上染上了红晕,显然是有些醉了。


蓝曦臣看着江澄心口莫名一梗,“我在乎!怎会无人在乎与你?”


江澄一把拉过蓝曦臣,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江澄盯着蓝曦臣的眼睛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依旧未开口。江澄松开蓝曦臣的衣领,坐回了位置上,似是已经清醒。


“今日也不早了,回去吧。”江澄拿上东西便起身离去。


二人回到莲花坞,得蓝曦臣掩护,江澄喝酒之事并未传到虞夫人耳里,可第二日两人顶着黑眼圈被虞夫人责罚便是后话了。


莲花坞的日子一向过的很快,大师兄魏无羡为人洒脱,师姐江厌离厨艺一绝,为人温柔,大家都很喜欢她炖的莲藕排骨汤。


少年风流,如过眼云烟。


谁都没想到,世事无常,岐山温氏如日中天,自比烈日,竟然大犯仙门百家。


虞夫人性子冷冽,又是个严苛的长辈,家中的弟子都很是怕她,谁都没想到,岐山温氏王灵娇带着人进犯那日,素来严苛的虞夫人竟第一时间让小辈们撤离。


灵力裹挟着火焰砸落在莲花坞,蓝曦臣放眼望去,宁静幽美的地方成了人间地狱,处处燃烧着火焰,莲花池中已经成了废墟。


有弟子在哀嚎,外面传来嚣张的笑声,恍若山崩地裂。


江澄拔剑阻拦着想要往里闯的温氏弟子,血花四溅,连江澄身上的紫色校服都被殷红浸透。


他几乎杀红了眼,旁边向来爱笑爱闹的魏无羡用那把令人哄堂大笑的随便穿透一人身体,满手血腥,却也阻拦不住攻势。


天之骄子,少年英杰。


这些词如今都成了笑话,他们阻挡不住岐山温氏的杀戮,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家。


蓝曦臣望着这一切的发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什么都做不到,即便他杀了再多温家人,昔日跟在自己身边一起玩闹修行的师弟们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随着哀嚎遍地,整个莲花坞忽然震了一下,三人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虞夫人冷若冰霜的脸那一瞬竟然有几分哀恸,面前五个光电汇聚成了光束,顷刻间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空都映照成了紫色。


莲花坞禁制,亮起来了。


一切恍如一场荒诞的梦,他们再也不敢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


紫电易主,江澄和魏无羡连同蓝曦臣成了莲花坞惨剧的幸存者,他们被虞夫人送走,路上遇到江枫眠,可是他头也不回的奔赴莲花坞,再也没有回来。


生前不知心意,死后一同长眠。


江厌离从兰陵连夜赶回,却只见三个弟弟心如死灰,她眺望云梦的方向,久久不语,最终只跪地冲着那边磕了三个头。


她在心底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江厌离,你是弟弟们的主心骨,不要倒下,不要哭。


他们只有你了。


云梦江氏灭门,剩下的弟子颠沛流离。


魏无羡出去寻吃食,江澄与蓝曦臣两人便藏在那街角角落,此时街上到处都是温家人,江澄嘱咐蓝曦臣一定要躲好,而他不知看到了什么,一下就冲了出去,蓝曦臣想抓住江澄,却怎么也抓不住,蓝曦臣就这样看着江澄被温家人给抓走,却是无能为力。


蓝曦臣与魏无羡想了办法终将是把江澄救了回来的,蓝曦臣接过昏迷的江澄,只一眼,便心如刀绞。


他没了金丹。


魏无羡死死咬着牙,忍着眼泪,像是将那个名字嚼碎在唇齿之间:“化丹手,温逐流!”


曾经的小宗主江澄年少成名,多少人仰慕,他是师兄,也是大家的骄傲。


蓝曦臣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也不知道江澄要怎么接受大仇未报便没了金丹的事,他成日守着,最后竟然信了那些荒谬的鬼神之说。


他一次次在心中默念,若有神佛,我愿以命换他康健。


江澄醒了,可他怔怔地躺在床榻上,一次次试图运转灵力,可金丹没了,他始终是做无用功。

谁都无法接受。


蓝曦臣抱着他,像是抱住了自己此生最珍重的宝物,不愿意放开,江澄在这温度中闭上了眼,终于从云梦灭门那天的暴雨中醒来。


那是此生都无法温暖的潮湿。


魏无羡带着江澄去了抱山散人隐居的地方,蓝曦臣被留了下来,他知道魏无羡想干什么。他劝说过,魏无羡则告诉他,江澄是他的师弟,是未来云梦莲花坞的宗主,我死也要护住他。魏无羡求蓝曦臣别将此事告知江澄,求他日后好好照顾江澄。而另一边江澄也说了同样的话,他没有金丹了,但他还有他的师兄,他天赋异禀,莲花坞有他一定可以重建的。


三个人心里都藏着事,而事情的发展好像就是这样,从来都无法改变,蓝曦臣他无法说出口,无法道明事情的真相。


蓝曦臣焦急的等着,好在江澄真的回来了,还重新有了金丹,但魏无羡却失踪了很久,两人和江厌离便一直在找,但再也没有下落。


江澄一边重建莲花坞,召回流落在外的弟子,一边不分日夜的去找魏无羡的下落,也曾有人劝他别找了,怕是出事了,可江澄不愿。


他在图册上标下已经找过的区域,抬起头来,满目冷冽,眉眼间都是执着。


“他是我家的人,我们姐弟四个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魏无羡他是我兄长,日后若是再敢传出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年少时他总不愿意叫魏无羡一声师兄,可时至今日,他才从那别扭骄傲的壳子里露出了自己的真诚。


江厌离是长姐,魏无羡是兄长,蓝曦臣是他的弟弟,江澄不会放弃任何人。


他们只剩彼此。


再次见面那天,整个城中燃起了幽绿的磷火,长笛声顺着夜风中的惨叫飘来,人群中已力竭的江澄和蓝曦臣抬起头,只见蓝忘机半跪在地,忘机琴弦断,避尘剑染血。


他身后的城墙上,一个修长清瘦的黑衣青年踏空而来,如血的穗子垂在喉间,眉目阴郁森冷。


所过之处,黑鸦铺天盖地,厉鬼走尸随行,明显被人驱使着,挑着温家人下手,一刹那扭转乾坤。


是魏无羡。


江澄大喜过望,正想上前,却被蓝曦臣猛地拉住,他见魏无羡怨气满身,直觉不对。


被魏无羡驱使的走尸王灵娇虐杀了温晁,而那日江澄没了金丹后,在魏无羡口中几乎被咬碎的名字温逐流——他死亡葬身之地。


魏无羡真的亲手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蓝忘机满身是血的走上前,那双眼睛近乎绝望,他求魏无羡跟他回云深不知处。


江澄和蓝曦臣上前,面色不虞的挡在他面前。


回了云梦,三人恍如隔世,江厌离忍着悲痛给他们煮了莲藕排骨汤,四人终于重新聚在一起,然而汤的味道没变,他们却再也吃不出原本的味道来了。


虞紫鸢和江枫眠的尸身被温家挫骨扬灰,没能带回来。


射日之征后,仙门百家惨胜。


蓝曦臣看着江澄就任云梦江氏家主那日,仙门百家庆贺,莲花坞重建,看起来和以前没有差别,可这里埋葬了江澄父母和族人的性命。


那个爱发脾气又难伺候的江小公子便成了独自撑起江家的少年宗主。


蓝曦臣再也没有见过他笑了。


江厌离和兰陵金氏的金子轩成婚后,江澄赴宴,夜半而归,蓝曦臣守在门口接到他,江澄醉了,却不愿进门,非要拉着蓝曦臣乘舟入湖。


他摸黑去采莲子,吃了一个又一个,却总说苦,四处张望,半晌才意识到那个从前守莲的老头也已经死在了江氏灭门那天,再也不会出来用竹竿痛打他们了。


江澄长大了,也没有家了。


他怔愣片刻,直到蓝曦臣终于叫了他一句久违的“师兄”,江澄这才如梦初醒,望着蓝曦臣浅淡的眼睛,忽然落了泪。


他拥着蓝曦臣,紧紧的,生怕这个人也像是父母师兄弟一样离开,一声又一声叫着蓝曦臣的名字。


那天夜里,江澄痛哭一场,泪水烧灼在了蓝曦臣的心头。


但第二天,江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是那个孤傲冷淡的宗主。


世界好像没有善待过这个刚长成青年的小宗主,短短几月,金子轩死在穷奇道,江厌离身陨不夜天,魏无羡陨落于乱葬岗,只给江澄留下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蓝曦臣无法忘记,魏无羡身死那天夜里,江澄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轻轻闭上眼睛。蓝曦臣从未有过如此害怕的瞬间,仿佛眨眼间此人便会永久的离你而去。


蓝曦臣伸手想要擦掉他身上的血迹,但是江澄拒绝了。他手里紧拽着陈情,眼里一片红色血丝,已是哭到无泪。


他抬头平静的看着眼前人,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我?是不是我死了就一可以了百了了,可是我不能!可是我不能啊,蓝涣!”


“晚吟,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蓝曦臣紧紧地抱着江澄,他要江澄活着。


自此之后,江澄彻底成了未亡人,好像他的生活只有重建莲花坞和带大金凌这两件事。


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但刚失去母亲的时候,金凌才刚满月。


兰陵金氏要将他留下,但当时正值金家动乱,金子轩金子勋两位公子身陨,家族内部争权夺利,而金凌作为主家名正言顺的未来继承人,那些人绝不会放任金凌平安长大。


江澄如何能放心。


他要把金凌带回云梦江氏抚养,遭到了族中长老们的阻拦,那些人虽然不想金凌活着,但表面上也不想让外人挑出错处。


金凌在蓝曦臣怀里啼哭,江澄在前,三毒出鞘,阻挡着想要上前的人,两家险些撕破脸,最后还是金夫人出面,儿子和儿媳都没了,她眼睛哭的通红。


“金麟台已经没有他的父母了,如兰在这里长大后也徒增悲伤,就让江宗主带他回去吧,日后他愿意回来的话,我便等着他回家。”


江澄一愣,金家人见金凌的亲祖母都开口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素来高傲的江澄最后冲金夫人颔首道谢,认真道,“金夫人放心,金凌是我阿姐的孩子,我便是他的亲舅舅,日后定会好生照料他的。”


金凌就这样在莲花坞长大,他虽没有父母,却得金夫人爱护,得小叔叔敛芳尊金光瑶的宠爱,江澄不愿溺爱了他,便也严苛了些,但谁都能看得出,他有多在意这个外甥。


莲花坞要重建实在不易,江澄的年纪和经历根本不能让众人信服他这个宗主。江澄一边带着金凌,一边忙前忙后整理莲花坞事务,属实是分身乏术。江澄忙起来的时候是一口水都顾不上喝,一饿便是一日。


蓝曦臣便帮忙带着金凌,他看着金凌一天天长大,在莲花坞闹得鸡飞狗跳,虽然江澄忙起来废寝忘食,但江澄总算多了些常人的情绪,他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必再总担心江澄死气沉沉。


近来云梦万宁河出了恶鬼,驱使走尸伤人,蓝曦臣便接下委托前往,出门夜猎,怎料给出的情报有误,格外严重,险些折损在万宁河岸。


凌晨,莲花坞一片静谧。


窗外忽然传来声音,一个弟子匆匆跑来,江澄听见声音皱眉起身,正向训斥,却听弟子禀报。


“宗主,万宁河出事了,蓝先生重伤,情况危急!”


白天还艳阳高照,夜里却响起了雷声,暴雨交加。


江澄御剑而去,一向从容不迫的人竟然连衣带都系成了死结,路途遥远,江澄未有片刻歇息,终于在天明前到了那边。


蓝曦臣脸色惨白躺在榻上,上半身缠满白色绷带,有血渗了出来,他闭着眼睛,胸膛起伏微弱,连脖颈都有一条极深的血痕。


江澄浑身僵硬的站在窗外。


他看着蓝曦臣脖颈上的伤痕,心知哪怕是偏了一寸,都能立即撕开他的血管,便是生离死别,永生不能再见。


蓝曦臣在混沌中睁开了眼,即便伤重也敏锐的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呵道:“谁在外面!”


推开门的却是江澄。


他风尘仆仆,眼眶带着红,却不愿露出半分脆弱,走进来坐在了床榻边,声音冷凝。


“若是没人禀报给我,你是打算留具尸体给我吗?”


蓝曦臣忍住伤口的痛,虚弱的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师兄,不过是受了点伤罢了,谁夜猎不失手一两次,我还要陪你到白发苍苍呢,不会死这么早的。”


谁料江澄猛地凑近了,两人之间近在咫尺,他红着眼睛,死死忍住自己的情绪,但依旧无法抑制的露出了那复杂至极的情感。


“蓝曦臣,你有心吗?”


蓝曦臣头脑一懵,未等他开口,江澄便像是再也忍无可忍似的,全身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你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有多没用才会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阿爹阿娘没了,阿姐没了,魏无羡也没了,你要是也不在了,我怎么办?你们都要把我丢在这个世上吗!”


如今想来,那些都像是一场噩梦。


可蓝曦臣若是也没了,江澄在这个世界上便真的再也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了,那个噩梦具象化,成了江澄自己。


人人都以他为靠山,却没有人知道他夜里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


蓝曦臣彻底懵住了,那一声“喜欢的人”在他心中成了一声响雷,几乎像是如梦初醒。


他声音有些颤抖:“师兄……江晚吟,你说,你喜欢我?”


江澄闭上眼睛,那句埋藏在心底不知多少年的话终于说出口,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只是他心底空了一块。


蓝曦臣是如玉君子,光风霁月,若知道了自己抱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只怕是再也做不成师兄弟了。


他赶来太急,呼吸里带着血气,沾着绝望:“是。”


然而他闭上眼睛,没有看到对方脸上那一瞬欣喜若狂和不可置信。


下一瞬,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温柔悱恻,蓝曦臣的答案便也在这个吻中了。


二人抵死缠绵,蓝曦臣惯常的平淡和冷静都在这个亲吻中消失殆尽。


从少年时纠缠到了青年,家破人亡,物是人非,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师兄弟们也皆数陨落于射日之征,如今只有他二人了。


谁都不敢踏出那一步,生怕越了雷池,便只能埋藏心中。


如今骤然揭开,终是得了最后的眷顾。


亲吻的间隙,蓝曦臣吻在他的眉心,呢喃道:“晚吟有家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


寒潭。


岸边两人正沉睡着,紫云石的幽光不停闪烁着,两人在幻境中不知今夕何年,片刻后,紫云石终于没了力量,幽光逐渐黯淡下去。


江澄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头顶的瀑布,足足愣了许久,翻身坐起,蓝曦臣方才睁眼,复杂的看过来。


幻境中的一切发生的那样真实,从少时到江澄执掌云梦,好像是真切的过了半生,而同对方每次接触和亲近,都是那样的真实。


那一瞬间,两个人竟都觉得真实发生过。


江澄整理衣衫站了起来,想起书中的办法,将紫云石打碎,黑雾弥漫而出,片刻后消散在了这一方天地。


江澄的异瞳逐渐恢复了原来的黑色,他感觉到眼睛清凉,便也清楚这件事终于解决了。


蓝曦臣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江澄没有说话,背对着蓝曦臣站了许久,无法面对心中的欲念,也做不到回头和对方好好道谢。


他想问,你是我师弟蓝曦臣……还是泽芜君?


可最终无法说出口。


江澄御剑离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望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离去,蓝曦臣怔怔地站在原地,紫云石的碎片还留在地上,而那个人近乎狼狈的逃离。


如琉璃般浅淡的眼眸总像是看谁都无情,唯有在幻境中,对着总爱臭着脸的那个少年,才像是无声地温柔。


蓝曦臣轻声呢喃:“江晚吟,你为何逃避……”


恍如大梦一场。


江澄匆忙回到莲花坞,江思和江忆惊喜的扑上前来询问,江澄却没有什么心思,等人都走了,他这才回到屋中。


思来想去,他还是出了门,在莲花坞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船上有过蓝曦臣的身影,校场也有他挽弓射箭的样子,便是连自己的屋里都有曾经他给自己上药时无奈的叹息。


那个人明明不在他身边,却像是无处不在。


江澄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风吹动荷叶的簌簌轻响,终于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将蓝曦臣的音容笑貌从脑中剔除。


饶是幻境,可他孑然一身太久,竟也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江澄,你在躲什么呢?


你畏惧,但别人或许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一场梦罢了,唯有你一个人难以挣脱那场虚幻的欢愉。


身向榆关那畔行,沉醉不知归处,独江澄一人听着风雨声,心中的想法却纷杂。


他着紫色衣裳,手挽素莲,却以一己之力将悲痛饮下。


饶是山间速度的风也跟不上他退后的速度。


一并肩,一柄剑,却成了不可琢磨的幻想。


那蓝衣翩然而至的身影,如碎梦般在脑海彻底打下印记。


他随即一生,都随意吗?江澄却是不想的。


与其等候,蓝曦臣如弯勾之月,难有晴缺圆满的相见之时。


江澄收起酒杯了,看着酒壶里多出来的几根草,意识到自己刚才把莲花的叶子给放进去了。这叶子无比长,看着就像蓝曦臣的佩剑朔月。


叶子看花眼变成草,江澄也是一个没想到。


“宗主,明日便是冬至了,蓝氏的酒宴去吗?”江忆忽然的提及,江澄却是一个激灵,他才发觉这都到冬至了。


江澄将三毒握紧,不耐道,“不去。”


江忆再次为难开口:“宗主,各族的宗主都已经去了,咱不去怕不是又要落人口舌?”


江澄皱着眉,犀利的眼神看着前方:“这些年说的还少吗?我江家还怕他们不成!”


“宗主那是否要准备些贺礼?”江忆再次斗胆开口,毕竟他家宗主的命算是蓝宗主救回来的。自从宗主从寒潭回来后便常常一个人坐在莲花池旁发呆,他身为下属,真真看不得他家宗主这样。


江澄自然知晓这小子的心思,可他不愿见蓝曦臣。


他转念一想,那人或许都不记得幻境中的事,自己又何须如此介怀,开口道:“准备准备,明日出发。”


江澄起身去准备了些贺礼,修书一封寄往蓝氏,一切准备妥当,便准备出发了。


云梦距离姑苏有些路程。


笑看天色暮看云,天空中已然下起了小雨。云层也在树梢之后被遮掩的刚好,那点本不存在的日光自云层厚重里消失殆尽。


他们一路坐船,从莲花坞的水路上途径乌镇后,下一个地方就是姑苏蓝氏,他们沿着一路的风景看去,竟有片刻的安谧。


而今山水之间无可不忆,如同幻境中他们初见时的山水路一般。


“江宗主,泽芜君让我前来告知二位,他现下在招待宾客,请江宗主移步前厅。“蓝景仪恭敬的打着招呼。


“那便前面带路吧。”


江澄看着门口那姑苏蓝氏的旗帜,当真恍如隔世。


他蓝曦臣终究是一宗之主。


他一个恍惚间,听见那道熟悉的温润声音忽然响起:“江宗主,近来可好?”


江澄刹那间回过头,看见蓝曦臣俊美的一张脸,他此刻正定定望着自己。他今日是一身雪白衣衫,端的是霁月风光。


江澄没来由撇过头,不与他对视:“劳泽芜君挂念,江某一切都好。”


“今日比较繁忙,曦臣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江宗主海涵。”


蓝曦臣一番话说的毕恭毕敬,但江澄听着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蓝宗主一向面面俱到,怎会招待不周。”江澄入了席,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一杯酒。


“蓝宗主,这杯江某敬你。”说完便一口闷了。


蓝曦臣想伸手却克制住了自己。


“在下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敬江宗主一杯。”


此时蓝思追前来请蓝曦臣,“泽芜君,蓝老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蓝曦臣应了下来,又对着江澄说道:“在下失陪一下,这酒后劲足,江宗主还是少喝些。”


说完便带着蓝思追走出了前厅。


当真是如他所料,被囚着的从来只是他一人而已。


江澄只是入坐时匆匆见了蓝曦臣一面。现下酒宴已经过半,江澄实在不愿和同桌人虚与委蛇,随手拿起桌上一壶酒,走出了前厅。


如水的柔光倾洒满地,花树摇曳的庭院里景色朦胧,泠风徐徐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蓝曦臣回到前厅并未见到江澄,询问了宾客,便出来寻找,看见不远处江澄独自坐在湖边喝酒,酒水有几滴顺着江澄的脖颈滴落在胸口处。


蓝曦臣走向前去试探道:“江宗主?”


“师弟。”江澄脱口而出。


当看清那白的出尘的衣衫后,瞬间清醒,改口道:“蓝宗主。”


当蓝曦臣听见那一声师弟时,眼里突然有了光亮,原来他记得!


“江晚吟,幻境中的事你都记得对吗?”


江澄没曾想到蓝曦臣竟会问的如此直白,饶是他的脾性便是如此,直说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幻境之中的事岂能当真。”


“晚吟莫要诓我,我知晓你最是嘴硬心软。”


“你又如何了解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蓝曦臣!”


手里的酒壶被江澄甩落在地,就如同他们俩的感情一样,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晚吟你幻境中明明……”蓝曦臣才说到一半便被江澄打断。


“蓝曦臣你也说了那是幻境,做不得真。”


江澄想转身离去,却不知怎的眼前一片模糊,前方一片紫色,踉跄了几步竟往旁边的湖中跌落。


“晚吟!”蓝曦臣拉住了江澄,此时却有一道紫光显现,二人双双晕了过去。


江澄只觉得闷得慌,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又复清明。微微抬头对上蓝曦臣担忧的视线,他动了动唇瓣,发现发不出声音来。


蓝曦臣扶着人起来,他思来想去,最后只说一句。


“晚吟,今后莫要让涣担忧了。”


江澄默不作声地拉开距离,上下打量了一下蓝曦臣,这时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


他这是又入了幻境!


早上金凌贪玩非要拉着他们二人下水,自幼在云梦长大的水性都是极好的。谁知江澄在追赶金凌时被水草缠住了脚动弹不得,一开始金凌还以为他在诓骗自己,笑眯眯地拉着蓝曦臣不给他去救人,待发觉不对时江澄已经失去意识沉了下去。


二人一路沉默着慢慢走回莲花坞,到时已是天黑。


江澄回到房门时,刚好对上路过的蓝曦臣视线。他现在没办法面对蓝曦臣,在幻境中他是他的师弟,是他珍重的人。


江澄选择避而不见。


许是落水的缘故,此刻江澄觉得屋内冷了几分。他起身披上外衣,坐于茶桌前。用水冲泡了一壶茶,刹那间茶香四溢。


江澄呆呆看着茶杯里的茶叶随着水波漂浮,想起白日的事来。


落水是因为他回头看了蓝曦臣一眼,只对视一眼,他便惊慌失措不慎被水草缠了脚。


那次的吻,足足让他躲了十日。直到蓝曦臣寻来,他鞋底布满污泥掩不住的狼狈。


开口便是为他解围:“江宗主不必勉强,之前的话我当没听到。”


许是存了私心,蓝曦臣后退几步,又道:“涣在一日,便愿意护着晚吟一日。”


清晰地记得那日蓝曦臣勾出一个得体的笑来,让江澄看得酸涩。


他说:“此次称谓是涣冒犯,江宗主不必动怒忧心,大抵是涣最后一次这般叫你了。”


不给人回应的机会,蓝曦臣便转身离去。他不敢看身后的江澄神色,更不敢等人回应。一日后,江澄便回来了。自那以后,蓝曦臣便再无半分越界,同江澄如同真正的师兄弟一般。


江澄回过神来,思索着这次又入幻境,竟不同上次一般。这次乃是拥有现实记忆的自己,难不成蓝曦臣也是?想着想着江澄竟睡着了。


江澄半夜被冷醒一次,他伸手揉了揉冰冷的手肘,又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再次沉沉睡去,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江澄发现今日是极好的天气,他起身站在窗前看着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刺了进来。虽还有些困意,却睡不着了。


一个时辰后,书房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江澄看着案桌上的书信,久久不能回神。江家不可没有主母,现如今情况稳定下来,族里的那些人就开始着急了起来。


江澄想着,这幻境中的事和现实当真是大差不差,连催婚这事都一模一样。


江澄不懂,为何非要将两个连见面次数都少得可怜的人绑在一起。心中的烦躁情绪倍增,族中长老也好,之前的蓝曦臣也罢,都在无形中给他一股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他无力地趴在茶桌上,想着,从始至终,我一直都是被推着走的那个。与其说是江氏的宗主,倒不如说是不能有自己想法的傀儡。


江澄感到脑海一片混乱,他用力摇了一下头,企图用这个方式让自己清醒些。


敲门声起,江澄理了理书信,瞥一眼地上的碎片,起身朝门外走去。打开门,差点撞上敲门的蓝曦臣,他并未往里看,开口道:“晚吟。”


此话一出,江澄便知道蓝曦臣与他是一样的。江澄也不愿对他再冷脸,开口道:“蓝曦臣,为何我们又入了幻境!”


蓝曦臣看江澄对自己稍有缓和,喜上眉梢:“晚吟,许是余毒未清?”


“想来也是,怕是又经历完这幻境之事才能解。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外面有一人送来书信,邀晚吟一叙。”


江澄没想到对方逼得这样紧,甚至上门来要答复。不知为何,他有点害怕面前人知晓那人来的目的。试探道:“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蓝曦臣浅笑一下,摇头表示不知。

  

江澄松了口气,对着人僵硬地笑了一下要求他和自己一起去。一路上,两人没任何交流,江澄满脑子都是想着快到地方了就将人支开。


就在江澄思考着怎么将人支走时,突然有人来将蓝曦臣叫走。这让稍微江澄松了一口气,他面色阴冷地走去客人在的地方。


看清来人后,江澄不由得嗤笑出声。走到主位坐下,嘴角勾起掀唇讽声道:“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姚宗主,怎么?还不够了解我是个什么人,还想把你刚接回来的女儿嫁进江家。”


此人正是之前讨伐魏无羡的队伍中最嚣张的一个,后来兰陵金氏的家主金光瑶倒台,又唾骂细数金光瑶的为人如何如何。那时门下弟子便说了姚宗主这副小人嘴脸,真是让人恨不得抓起来打一顿。


姚宗主面露尴尬神色,他没想到江澄会这般不客气。他清了清嗓子,佯装生气道:“江宗主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要知道。小女虽不在姚氏一族长大,可她了解的东西足以让世家再次洗牌。你也可以不信,只是后果怕你承担不了。我呢,也不急,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你师弟的命,掌握在你手里了。”


话音刚落,姚宗主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根黑色的丝线,丝线有了生命般蠕动着开始向下蔓延。不多时,眼球上也出现了丝线。姚宗主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却让人无端地赶到了恐怖。


江澄猛的起身,三毒朝人刺去。不料剑身直直越过姚宗主的身体,刺了个虚空。姚宗主先是面色一僵,随后嘴角的弧度扩大开来。他似疯魔般瘫倒在地,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他手朝前方抓了抓,口吐鲜血。


他的周围突然出现点点荧光,一点点扩大。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不知何踪。也许是死了,也许是根本就没出现过,也许,是被人带走了。


江澄想起姚宗主最后的那一个眼神,还有他说的话。一刻钟后,江澄又发现除了他,云梦里的其他人把关于姚宗主来过的事都遗忘了,除了地上的血迹,没有办法证明姚宗主来过一般。


许是郁结攻心,姚宗主的话给江澄带来了打击,日日寸步不离地跟在蓝曦臣身后。蓝曦臣问起,江澄就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不是天气不好,不适合一个人外出。就是妖兽凶猛,担心他出事。半月过去,江澄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突然有一天江澄病了,病因奇怪,郎中也说不出缘由。蓝曦臣揽着他,让江澄靠得舒服点。


江澄眼皮沉得厉害,每日都只能保持一会清醒。便又昏睡了过去,他迷迷糊糊地看见阿姐朝自己走来。


他想,阿姐还是原来那般漂亮。江澄很想见一见江枫眠和虞紫鸢,哪怕是在梦里。可这么多年来,哪怕是梦里,那二人也不曾来过。四周一片空白,心中的孤独感逐渐放大。他突然很想放声大哭一次,像很久以前,魏无羡还在的时候。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变美好了。


江厌离脸上露出来笑意,在江澄看来她容貌生得极好,此时发自内心的笑让她仿佛又活了过来。江澄呆呆地看着不敢靠近,生怕一靠近她就化为虚无。


江厌离退后一步,脚尖点地。清颜紫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秦怜轻声哼唱,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任何怨言。


江厌离站在那唯一的光亮处,跳了许久。久到江澄隐约听到了那只蓝曦臣的声音,可惜听不清内容。他感觉到,一阵阵暖意流入身体。手背上,偶尔有几滴冰冷的液体滑落。


突然,周围的一个黑点慢慢放大,一开始很模糊,到后来逐渐清晰起来。


江澄心生疑惑,依旧有些茫然。


这是蓝曦臣的卧房?还有,他这是……醒了?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发生了什么,江澄感到头疼得厉害。他伸手捂着头,仔细回忆之前的事。


忽地细微脚步声入耳,门外倒映出一个人影。江澄往里靠了靠,眼睛死死盯着门口方向。


门被人轻轻推开,光线刺眼。来人身着江氏校服,肤色白皙,俊极雅极,如琢如磨。眼睛的颜色非常浅淡,仿若琉璃,灵活而不轻浮,面相很是干净伶俐。神色间有霜雪之意。睫毛纤长,极其俊秀清雅,人更是坐得端正无比,平视前方。他整个人都那么皎洁明亮,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视线相交,蓝曦臣薄唇微扬,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走到床边,开口解释道,“晚吟你昏迷过去的时候我本是要带你回你住的房间,怎料你刚靠近便口吐鲜血,我们怀疑那房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实在不放心,因此,这才将你带来我的卧房。”


“我睡了几日。”


“三日。”


江澄抿了抿唇瓣,终究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好奇。


“你可知,姚宗主来过。”


“并未见过。”


“要是我说,是姚宗主给我写的信,又前来拜访的我。你可信?”


蓝曦臣微微颔首,对于这人,向来无论说什么他都是信的。况且实在诡异,面前人病得太突然。这让他不得不防备些,只要他无事便是极好的。


江澄头抬头与他对视了片刻,便移开了。


“晚吟你先好好歇息,涣先不打扰了。”


不等人回应,蓝曦臣便走了出去。直到脚步声消失,一点也听不到了为止。江澄这才松了口气,刚刚,他的心跳得极快。他这才意识到,对蓝曦臣的那种心思从始至终都未真正放下。哪怕只是一句不着调的话,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


都让人想落荒而逃,这一刻江澄知道他输得彻彻底底。


江澄伸手揉了揉额头,数次轻吐胸腔浊气平复情绪。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人。他不是魏无羡,不能肆意妄为。他的肩上,扛着整个江家的未来。还要稳固金凌的家主之位,他由不得自己放纵。


想起蓝曦臣的那句话,他似乎在等某种不可能的答案。不忍心得到答案的身影如同受了伤的困兽,默默舔舐伤口。有时候,他很羡慕魏无羡,无论如何,都有个人在身后。


约一个时辰后,江澄感觉好些了。命人送来吃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蓝曦臣。蓝曦臣嘴角微微上扬,看向江澄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情绪。他端来一碗肉粥和一份糕点,食物的气味扑鼻,勾得人蠢蠢欲动。


江澄起身披了件外套,坐在桌前。面上依旧不冷不热的神情,突然一下子没了什么胃口,手拿着勺子动来动去。


蓝曦臣看着江澄拿勺子戳碗里的粥,问道:“可是吃不惯?”


江澄回道:“突然没什么胃口了。”


蓝曦臣沉默一阵,转移话题道:“晚吟之后可有何打算。”


此话刚一出,江澄舀起一勺粥直接塞入蓝曦臣嘴里。虽说勺子江澄还没用过,可这动作属实有些暧昧。


蓝曦臣面色一烫,将粥嚼了两下吞咽下去。


江澄晃了晃手里的勺子,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刚刚提出的问题。


似玩笑话又似深思熟虑后的谈论:“自然是先让金凌那小子独立起来。到那时,我或许能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


话落江澄含有深意地看了蓝曦臣一眼,只有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生了病的人都是这般乖巧,江澄没有去避开蓝曦臣的照顾,甚至偶尔会给一些回应。


江澄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生病了,否则他该怎么去面对蓝曦臣。日月更替间,转眼江澄的病已经好了。他执意要弄清楚缘由,查个彻底,最终在枕芯里找到了一个很小的布娃娃。布娃娃此刻已经看不出异样来,但江澄可以肯定,这就是让他生病的原因。


轻推小窗,清风拂来,卷进昨夜的清露香,荷塘小尖也刚刚拔芽,生病的时间原来才五日啊。


病好后,蓝曦臣与江澄交谈了几次,两人都是不欢而散,不知江澄哪句话刺激到了蓝曦臣,竟未与江澄告别,独自外出游历了,这一走便是三年……


自蓝曦臣走后,江澄努力地让自己忙起来,可是他或多或少还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蓝曦臣不顾性命之忧,不带佩剑地前往枯骨陵。再次出来时。虽成功斩首有意识的妖兽,可他身上的伤让人胆寒。衣服鞋袜,看不出来一点原本的颜色。


江澄还听说,蓝曦臣在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出气少了,可是,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人等着,就是没一人愿意上前搀扶一下他,给他一点帮助。


据江忆打探的消息,蓝曦臣此刻的皮肉已烂,白骨也可见,那可是风光霁月的蓝曦臣啊。


江澄突然地不想听下去,更不想去理会,可是当金凌说到蓝曦臣高烧得人事不省时,他承认他很想冲去蓝曦臣身边看看,哪怕一眼也好,可是,他忍住了,他说了太多太多伤人的话,他们没办法好好相处,当姚宗主说蓝曦臣小命在他手里时,他就确定自己的心意了。


江思在门口已经看见江澄在那窗边站了很久了,彷徨不进,诛魔之战他虽没有去,可是从江家门生传回的一席话语中,他也咂摸出了一些东西出来。


更何况,宗主在蓝曦臣外出夜猎时,整个人都变了,恍惚缺了什么东西一般,以前虽然色厉内荏,可是,至少还能感觉有半丝活气,这些日子里,江澄将自己忙成了一陀螺,没事了,就站在一个地方发呆。


“什么事?”


江澄早发现外面的人了。


江思慎踱道:“宗主,泽芜君回来了”


江澄听见那人时,那睫羽颤动异常,杏眸也水色滟了一般,握着窗沿的手,也颤抖异常,稳住自己的颤音,只吐出来一句话。


“告诉他,没什么事情不用来找我。”


江澄转身就坐到了自己的扶椅上面,拿着书桌上面的一本折子就看了起来,也不想多说了。


江思见此,俯身一礼:“是。”


晨起的云梦,江家大门之前,来往的百姓皆驻步观看何时有这般谪仙啊。


那人一身皓衣,云梦江氏的蓝曦臣,他不肯进去更不肯离去。


旁边的男子看他站这么久,又这般狼狈。打探道:“哎,你是被赶出来了吗?你身上的伤,是不是江宗主的意思。”


蓝曦臣一笑,即便脸色煞白,也难掩其风华。摇了摇头,解释得越多只会让人觉得他被威胁了。


那人知道自己套不出什么话来,讪笑了一下,拨开人群离去了。江忆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旁人也无法劝解。他不放心让蓝曦臣在此,他身上的伤根本没好,只是不暂时止住罢了。


江忆一见那半分未挪动之人,还没想好该如何劝他先回房疗伤,就看到江思跑了过去。


蓝曦臣一见江思,立马展颜:“江宗主他……”


江思摇头道:“泽芜君还是先回房疗伤吧,宗主说若无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打扰?”


蓝曦臣上前半步,再次恳求道:“求你再为我通传一番,我有话和他说,我……”


“泽芜君。”


“宗主在你离去的时候就说了,不再见你。”


其实江澄的原话更是伤人,只是他不能说。


不见他,此生别过,那股窒息的感觉,如溺水一般,他不能没有江澄,他喜欢他啊!他还能去哪儿找那人!


“泽芜君有什么话,等伤好之后再说吧。”


蓝曦臣抿唇一笑,苦涩漫开,终是退了一步。


“嗯。”


一日不见,他就等一日,两日不见,他就等两日。


江思无法,只能躬身一礼。


“那,我告退了。”


初阳升起,初夏的太阳不毒却也不凉,缓缓正中,蓝曦臣草草包扎伤口便一直守在江澄必经之路,江家的弟子均不敢上前劝慰,他们怕江澄啊。


书房内,江澄机械的处理着那些折子,那个人轻易的乱了他的心,他只能麻痹自己不要去想。


沙漏一点点落下,时间也慢慢地流逝,一人在门口,进不来,一人关在书房中,不想出,他们就这样耗着。


五月的天,虽未到正夏之时,可是这天也说变就变了。


乌云掩日,风也起了。


“叩叩~”三声,江思端着东西进来了,江澄又忘了吃饭:“宗主歇歇吧。”


江澄扔下手里的折子,端起江思带来的粥,一口口咽下,恍惚只是在完成某项任务罢了。


江思叹息一口,看着外面刮起的树叶,马上就要下雨了。


“宗主,泽芜君还在原地。”


江澄喝粥的双手一顿,也是那么一瞬:“关我什么事儿。”


“宗主,也许……”


咔的一声,江澄将手里的碗用力跺在了桌上,目色不善:“以后谁敢在我面前提他,就别怪我无情。”


江思看那已然薄怒的人,若不是经历了那么多,也不会如此:“宗主,有的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江澄轻嗤道:“我江澄还要脸呢。”


江思见此,摇了摇头,江澄和传闻中的虞夫人太像了,希望以后不要后悔。


轰隆一声,骤雨急来。


江思见那丝毫不动之人,只能一叹走了出去。他不明白,明明两人都是心悦对方,为何要到如此境地。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江澄见人一走,立马端起那碗粥一口口往里塞,手里的粥很咸,江澄想不通为什么蓝曦臣突然这样,这样逼他。


江澄大喝一声,手中的瓷碗往地上用力一摔,咔嗒巨响,没吃完的粥,沾得到处都是,江澄粗喘不停,两只眼睛倔强的包着一泓清水,他江澄就是如此,如此不知好歹。


江澄门外,狂风暴雨,吹得人都快站不住了,所有人都回屋避雨,独独留下了那落凡的谪仙。


江忆撑着一把大伞赶了过来,一看蓝曦臣的后背,惊了一大跳,拽着蓝曦臣的手。


“泽芜君,回吧,好不好。”


少年音混合在雷雨中,也变得不是那么的清楚了。


“泽芜君,我们以后再来,你现在真的不行。”


雨太大了,油布伞也挡不住了,江忆只能一遍遍求,血红在后背晕开,声音也染了哭音。


“先回去疗伤,先回去。”


“我不能走,走了,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他想告诉江澄,他真的喜欢的是他,求他不要推开他。


劝慰无果,江忆只能暗中撑开一层结界,在远处陪着蓝曦臣一起等。


雨没有停,他们就一直站在那里,全身冰冷,带伤的人更甚,他靠着那份执着。一直不知道下了多久,结界也撑不住了,雨水已经顺着衣袍汩汩流下了,居然脚下泛起了淡红。


不知过了多久,那间紧闭的房门口,终于出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莲纹在前摆散开,那是他念了许久的人。


“晚吟!”


他终于等到了。


江南水乡的眸子,就是似水柔情,可是,就是这双眼睛,就是这个人,要了他江澄的半条命。


辞别的前一夜,蓝曦臣说出的话,如铁钉入颅,鲜血直流,这个人的深情,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


暴雨之下,蓝曦臣的俊颜也愈发白了,泪水混合着雨水。他自幼所接触的,所遵循的就是君子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他的泪水,是为江澄而流。


声音颤抖,泪水簌簌,他想伸手拉着江澄垂在一旁的手,在即将触碰到时又缩了回去。轻声道:“晚吟,对不起。别疏远我,别这样。别不见我。”


“你现在这副模样,是在逼我吗?也是,你是谁啊,仗着所有人都偏向你。让别人都以为是我苛责于你。”


“我......”


“我就是……,晚吟,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你该明白的,你该懂的。我不信你现在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你了解我的。”


他怜江澄一身傲骨,目光总会随他而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靠近他,只是蓝曦臣不知道在他长达十几年的“浑噩’之中,年少的悸动,都被扼杀了。


江澄轻哼一声,看着那被雨水打湿不成人样的人。


“晚吟。”


“蓝曦臣,你不会是忘了吧,你说过,之前的话你当没听到。”


“不。我不同意,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如今他很明白,他喜欢江澄,真的很喜欢。他也曾尝试放下,可愈发做不到。他自私一回,只愿今后不留遗憾。


江澄看那大吼之人,他太像虞夫人了,有的是情的偏执,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使得江澄在情之一字上面,下得去手:“蓝曦臣,我江澄是说过喜欢你,不过是猪油蒙了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蓝曦臣蠕动着嘴唇:“晚吟…”


“是,我江澄缺很多情感,你对我好,我不过就是报恩罢了。若是旁人这般,我也会对他说喜欢。”


“可是,你明明在......你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人的。”


“现在不是了。”


江澄厉声呵斥:“蓝曦臣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我江澄说过,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我没有....."


江澄昂起头颅,如一只备战的狼,眼神锐利,恍惚立马要撕了对面的人:“我不要你的命,死太容易了。”


死吗?他让江氏承受了不必要的流言,让爱人失了心、流了泪,哑着嗓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条命,你可以拿去。”


江澄嘴角一弯:“弃我者,伤我者,皆是你,我会让你活着,好好看着。”


纸伞之下,江澄如瑰丽的斑斓蛇,吐出他最毒的毒液:“看着我成家,看着我立业,看我江晚吟儿孙满堂。”


巨雷轰鸣,恨不得隐身的江思和江忆被江澄的话震得张不开嘴,眼里都是不可思议,儿孙满堂,何其残酷,为什么,他们明明相爱。


那话激得腥甜味儿自口腔漫开,嘴角血丝滴落,步子踉跄,他不信,好冷啊,他摇着头,一遍遍重复“不会的,你不会......”


我为什么不会,你以为,我真的非你不可?”


蓝曦臣指着自己的唇瓣,问着他:“你明明……”


“蓝曦臣你不觉得可笑吗?师弟,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半句你中意我之话,于礼不合,于我不益。”


好一个于礼不合,于我无益,蓝曦臣眸眼一闭,泪珠滚落,“晚吟,我们之间....,真的......再也不可能了吗?”


蓝曦臣恍惚被压垮了身子,在雨幕中显得好小啊,江澄拽紧自己手中的伞。


正声道:“再无可能。”


蓝曦臣仰天大笑,他从未有如此狼狈,这是他的第一次动情啊,他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可是他还是渴望过与人相知相守。


蓝曦臣发现,原来雨水打在脸上是这样的疼,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雨一直下。


咔嗒一响,那人跪地了,暴雨之下,江澄惊了,他都看不清那人的脸了,但是,他能清楚的看见那俯身叩下的后背,已是斑斑鲜红,蓝曦臣流血了。


蓝曦臣一叩:“是我负你,是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薄情寡义,愿君之所求。”


泪水簌簌,起身再叩,锥心之痛。


他的身子如压千斤之鼎,最后一叩,泪水混合在了雨水中,他这颗心纵有万般不舍可是江澄要追求新的人生了,以后那个人不会是他了。


“其实,我很想求你余生,可是我不能开口,但,你已是我蓝曦臣此生挚爱。”


江澄等着蓝曦臣的话,只是那个人一直低着头,没有再吐出半字。


蓝曦臣抬起头来,隔着暴雨之幕,牢牢记下江澄的容颜。


泪水决堤,江澄握着伞柄的手,都快松了,他好痛啊,比蓝曦臣伤他泪水决堤,江澄握着伞柄的手,都快松了,他好痛啊,比蓝曦臣伤他还痛,这是为什么啊,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那人皓衣染红,蹒跚前进,他看见那人慢慢的消失,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他真的回去了,雨水打湿了江澄的脸,泪水也看不清了。


蓝曦臣回了卧房,跟来的人道:“我去请医修。”


“不用了。”


“泽芜君!”


蓝曦臣唇色苍白,水渍顺着面部的棱角颗颗落下,他真的累了,他感觉好冷:“我想休息,你们都出去吧。”


与他关系不错的人岂能同意,那人一把拽住蓝曦臣的手臂就往里带:“走,先换衣服。”


蓝曦臣拂开那人的手,一直以来他是从不在人前示弱,今天,他早已不在乎了,“抱歉,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蓝曦臣哭了,原来他也会哭,那人的声音也颤了,他怕蓝曦臣倒下,这是他敬爱之人。


“就让我放肆这一回好不好,别管我了。”


情之一字,即蜜也是毒,他都懂,他不得已开口道,“好。”


所有人退了下去,咔嗒门关,室内只有他一人。


蓝曦臣抬手一挥,身后的伤痕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仔细看,江澄是能发现破绽的,只可惜他心乱了,自然也就顾不得别的。


对外界“伤”差不多该好后,蓝曦臣做了一个决定。


自那天以后,不知为何这初夏的雨下得太久了,莲塘中长出的荷包也被打得低了头。


如今的江澄太冷了,整个人如万丈寒冰,坚不可摧又寒气逼人,他已经将那段感情彻底“忘了’,他还是三毒圣手。


自那日之后,江氏子弟更害怕江澄了。


江澄瘦了,整个人的面部显得更是凛冽了。


“宗主。”


“何事?”


“泽芜君求见。”


江澄眉头皱了一下,人都答应了那样的要求,自己在躲着藏着难免说不过去。


再次见面,蓝曦臣的眼里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那是虞夫人还在的时候,对他们几人都很严格。有一段时间,蓝曦臣为他们打了很多掩护,甚至挨了很多骂。蓝曦臣紧抿唇瓣,眼神坚毅的模样让魏无羡笑了许久。


蓝曦臣坚定的看着江澄:“江晚吟,你的顾虑我都知晓,我也会一一解决。爱情根本就无法违背自我,涣就是心悦于你,这辈子就是要赖在江家了。”


江澄的心仿佛失了方向,他有片刻的愣神,为何他都这样说了,蓝曦臣依旧……


“晚吟莫要活着他人的言语里。”


说完这话,二人视线逐渐模糊,一阵清脆的铃声入耳。江澄睁眼,久久不能回神。他呆呆看着趴在旁边的蓝曦臣,伸手摇了摇人肩膀。


“蓝曦臣,蓝涣,你醒醒。”


那人动了一下,睁了睁眼睛看着江澄,他并未起身,依旧是趴着的姿势。


“晚吟…”


江澄感觉到面色一阵发烫,他吞咽了下口水道:


“蓝曦臣,你还记那些话吗?”


那人点头。


“莫要活在他人的言语里吗?”


“是的,晚吟。”


周围似乎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湖中鱼儿吐泡声。


江澄就这样看着蓝曦臣许久。


就在蓝曦臣以为俩人就止步于此时,江澄开口道:“蓝曦臣,我心悦你。”


蓝曦臣瞬间伸手将人用力揽入怀里。江澄的手虚扶在蓝曦臣腰间。蓝曦臣感受到怀里人的回应抱的更紧了些。

  

晚吟,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ps憋了好久的文,终于赶上晚吟的生辰了,祝我们晚吟宝贝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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